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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凤求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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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每天晚上,杨洲必须听到希檬在电话里三言两语的安慰,才能安心去睡。

    他总是小心侧身躺下,仿佛她还在自己身边,怕惊醒她,双手放在胸前,不敢乱动。

    她像敏感怕生的小猫,身体裹在被子里,目光温柔又拘谨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,一直看,看累了,就睡着了。听着她均匀的呼吸,是多么幸福的事!

    第一次躲在窗帘制造的朦胧里,他像喜欢甜味的小男孩偷偷舔舐一颗魔幻糖果,那奇异的芬芳,让舌尖瞬息深陷……而后的某些温暗时刻,总是克制不住地想再次品它的香甜,尝它的芬芳……幸福,让溪水起了波涛,让充满渴望的心再也无法停止狂跳。

    昨日的梦里,他心不在焉地弹奏“凤求凰”。有天使被音乐吸引,降落,静听。曲终,天使训斥:“此刻,你情丝满溢,心乱如麻,皆因那第一颗糖果是那伊甸园的禁果,是穿肠毒药……”

    他却笑,并不解释,也不认错。因为那糖果,实在太诱惑,没有凡人能够抵御……

    晚饭后,他在电话旁边等,他要把梦里的情景告诉她,还有很多话要和她说。等了半天,她还没有打过来安慰。他怕又是空等,实在忍不住,第一次勇敢地打她家电话。

    她和大姑正在客厅看电视,她以为是姐打来的。

    没想到是杨洲。

    她看一眼大姑,一阵慌乱,假装有人打错电话,说:“你打错了。”挂断。

    知道她在电话旁边,以为她真没听出来,又打过去:“我是杨洲,你是我老婆,整整十天没见到你,我想你,明天我们必须见面!”

    她恨不能把听筒塞进耳朵里,生怕他的声音漏出来,被大姑听到。她小猫一样轻声吱唔:“好,好的,有时间吧。”挂断。

    大姑坐在她旁边皱眉。

    他又打过来。

    她犹豫着拿起听筒,又迅速放下。

    过一会又打过来,急切地问:“什么时候才能见面?”

    她说:“现在不方便,不要再打了。”挂断。

    得不到她确切的回答,他疯了一样,又打。她只好拔掉电话线。

    大姑看着电话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她幽怨地看了看大姑,去厨房倒水取药给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二天傍晚,姐过来问:“电话一直打不通,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她无奈道:“大姑剪线。”

    李沫找来通信公司接上电话线,顺便又在大姑的床头柜上安装了分机,并吓唬她说:“以后不能剪线,有电,危险,知道吗?”又设置了“一键拨出”耐心指导:“按一下这个键子,就能找到你闺女小布,按一下。”

    大姑就按一下,对着电话说:“小布,放学,赶紧回家,吃饭!”

    姐在电话那头回答:“妈我知道了,放学我就回家,你挂电话吧。”

    大姑挂断电话。

    李沫反复测试,直到老太太熟练地使用,才放心说:“以后有急事,想找你闺女,就按这个键子,记住没?”

    大姑看了看他,点头,手指着大门对李沫说:“你走,电工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晚上,姐例行电话问候母亲近况,又小声说:“你姐夫有话跟你说。”

    希檬恭敬地聆听。

    李沫说:“今天才亲眼看见你的不易。这样下去不是办法,你大好年华不应这样被浪费。如果你真心愿意和杨洲在一起,你们就结婚。你年龄不够,我想办法解决,这个你不用担心。

    “你大姑这边,可以给她请保姆,这没有问题。养老送终是你姐的事,你没有那个责任和义务。你认真考虑一下,明天就给她请保姆,稍微安顿下来,你就去找杨洲,过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她含泪说:“好!”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,想必姐和姐夫也是知道的。心里满满的感激,只不说出来。

    挂了电话,想把这个消息立马告诉杨洲,好让他放心。拨出去,刚说“喂”,电话就断了。又拨通,一句话没说又断了。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正纳闷,听到大姑在她自己屋里含糊地说了什么,才明白:她在玩分机!

    本来安装分机是为了以后请保姆,万一大姑和保姆之间发生什么冲突,姐可以第一时间介入。可大姑却当成玩具,只要希檬在客厅接打电话,她就像个顽皮的小孩,一会拿起话筒,一会放下。昨晚上和姐打了四次才把要说的事情说清楚。

    唉,有大姑在电话旁边“把守”,什么也不能说。要是她听见自己想和杨洲结婚,不知道又会气成什么样子……这么要紧的事得保密。找机会再告诉他吧,他若听了这个消息一定高兴得不行。

    他总是像个小孩子,高兴发疯,难过也发疯。依仗自己长得好看,小脾气不断……哼!迷人又讨厌的小男人。

    虽然和他在一起,除了疼没有什么……特别的感觉;但他身上火热,自己这冰凉的手,多么需要热烈的怀抱……

    第二天中午,乘大姑午睡,给杨洲打电话。

    是他妈妈接电话,说他中午在单位吃饭,不回家;问有什么事可以晚上转达给他。

    她吱唔说,没什么事,只是无聊,找他说说话。

    杨阿姨问,真没事?

    她说真没事。挂断。想:结婚这件事,还是先不告诉杨阿姨比较好。因为她和大姑是情敌关系,又因自己“年纪小、不懂事”——她虽然没有明说,但“不满”俩字,表情里已写得很明白。突然觉得自己像断线的风筝,无处可依。

    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,对自己来说,却只凭几句话就潦草地决定下来,没有人管自己的惊慌失措,也没有亲人祝福、护送……禁不住哀伤落泪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杨阿姨对她的“无聊”电话并没在意,晚上,也没有把她中午打电话的事告诉杨洲。

    以后的几个晚上,因姐和姐夫在,或因大姑以前的老同事来看望,总是不方便给他打电话说明,关于结婚的好消息就被耽搁了下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明天,又一个保姆如约到来。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健壮妇女,没能待上半天,就被大姑的手杖连敲带吓撵走了。

    一下午,希檬和姐都是愁容满面,无精打采。

    傍晚,突然飘下鹅毛大雪。

    她趴在窗台上呆看,羽毛一样飞扬的雪花,不知从何处飘飞下来,穿过昏黄的亮光,跌落到地上。不一会,世界就变成纯白。门廊上的雪积得很深,像某个人饱满的胸膛,在桔黄色的柔光里,显得厚重又温暖。……

    大姑说:“累,睡觉!”

    伺候她躺好,想去客厅给杨洲打电话倾诉,并告诉他一旦找到保姆,就可以结婚。一想到大姑对他人的排斥、对自己的完全依赖,顿时消沉。还是算了吧,先别把他心中的希望点燃。如果上天眷顾,真的让幸福降临,那就给他个惊喜,吓晕他。

    此刻,她双手合一,对着隐藏在纷乱的天幕里的星星祈祷,祈祷大姑的病快点好,快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四天来了六个保姆,却没有一个愿意留下:她们全都害怕大姑乱舞的手杖。

    希檬的心和西下的夕阳一起,渐渐下沉。若自己奔向爱情,大姑又拒绝姐的照顾,她三天都活不了。承蒙她辛苦养育八年,虽然欢愉不足,但温饱却足够富余。现在,大姑需要自己,自己又怎能忘恩负义?怎能忍心姐失去母亲而伤心?……

    夜里又做噩梦,梦见被亲情和爱情这两根鞭子抽得遍体鳞伤。醒来满脸泪水、汗水。到了下半夜头又疼,挣扎着去厨房倒水吃药,仿佛身心真的遭受过鞭刑,心虚体软,几乎栽倒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后来,又送走一个最有可能留下来的保姆。她几乎绝望,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,双手插进堆在石头圆桌上的冰雪里,感觉麻木与僵死。

    大姑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门廊下,冻得微微发抖,眼里充满恐慌:“乖,不要,走!”

    她赶紧起身扶大姑进屋,坐到暖气旁边。细看她的头发,已白了大半,忍不住轻轻抚摸;过去那么强势的一个人,如今被病魔折磨得可怜,不禁唏嘘。

    晚上趁大姑睡着,她跪在佛龛前,祈祷大姑早点好起来。不只是为了自己的自由生活;只有大姑恢复到原来的样子,或者,她接受别人的照顾,一切都安排妥当,自己离开这个家,才能安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