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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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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晚上卡厅的小姐都陪坐去了。

    前面灯火辉煌,而后面却冷冷清清,老板便到火锅厅去叫湘潇和云到卡厅去服务。

    湘潇没有想到,同在一条船上,她是可以转换的。

    就老板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。

    客人都快散尽的时候,从门外走进了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。

    他独自一人在角落里落座,然后点了一支烟,默默地吸着。

    湘潇托着托盘走了过去,送上小吃,烟灰缸和点歌本,点歌单说:“先生,请您点歌,请问您喝点什么?”

    “来一瓶啤酒吧。山城。”客人没有看她一眼,望着舞池说。

    灯光柔和,两队舞伴翩翩起舞。

    看不清人的面容,眼睛不好的人只能看到两团紧贴在一起的黑影。

    “先生请稍候。”湘潇说。

    之后,她为他送来了啤酒和酒杯。

    她先将它们放在桌上,然后打开了瓶盖。娴熟而优美地往杯中倒酒,然后稍稍收口。

    啤酒在晶莹剔透的杯子中呈现出一种惹人的橘黄。满而不溢,也没有溅起一点泡沫。

    “请问先生需要小姐吗?”因为她手脚勤快,因此老板容许她不做小姐。

    但是在客人面前推销小姐,却是她义不容辞的职责。

    “不用了。”客人正色地拒绝了。

    见他郁郁寡欢的模样。湘潇又尝试着问他:“先生有心事?来袋开心果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开心果?”客人一听也有些新奇,说:“好吧。”

    湘潇将开心果送到桌上,便迈开轻盈的步子,欲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这开心果,门市上卖十元一袋。

    一墙之隔,在卡厅里就翻了番,被卖到20元一袋了。

    她之所以向他推荐,是因为她对它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,而且她看得出来,他完完全全能够消费。

    “小姐,你陪我坐坐,可以吗?”突然,客人文雅地开了口。

    湘潇有些犹豫,来一串红这么久了,她可是从来不陪坐的。

    她看他穿着讲究,举止不凡,谈吐文雅,不像是个无理之人。

    相反,那满脸的愁容,却暗示着他有着满腔的心事,想找个人倾吐倾吐。

    再说,不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坐吗?还是单独的,一人一个沙发。

    于是,湘潇看了看他,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她倒想听听他的故事。

    “你喝点什么?”她刚刚坐下,云便走了过来问她。

    “一瓶矿泉水吧。”湘潇回答说。

    客人听她这么说,对她更有了好感,忽然笑了,热情地道:“小姐,这儿有西瓜子,蜜饯,琥珀桃仁,你用不着客气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湘潇点点头,拿起碟子里的西瓜籽儿磕了一颗。

    她听他讲人生,讲他的事业。

    原来他竟然是,西昌城最大的广告公司的老板。而且,还这么年轻!

    她对他的崇拜之心,油然而生。

    他讲他的家庭,他说他的家庭是名存实亡的。

    他刚跟他妻子吵了架,从家里出来,协议书都写好了,只等明天一早去民政局。

    他妻子虽然漂亮能干,但心胸极其狭隘,只要看见他跟公司里的某个女下属多说几句,回家准有气受。

    甚至三天两头地跑到他公司里去闹,让他在员工面前都抬起头。

    起初,他还能容忍,还能好好地劝说她,后来就心烦了。

    再说,他也并非闲人,每天事务缠身,外面忙了还要忙家里。

    实在是忍无可忍,只好提出离婚。

    他们曾真心相恋过,他也不是无情的人,也并没有什么移情别恋,只是想解脱,想自由一些。

    “你看它笑得口都合不拢了。开心果,开心果其实并不怎么好吃,取的只是它名字的意义而已。意义好了,再食之无味,也胜山珍海味了。开心果,祝你开心。”是湘潇对冼锐说的,她至今记忆犹新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喜欢,那我以后天天给你买。”这是冼锐对湘潇说的。他还记得吗?

    走了快一个月了,连电话也没有一个。

    也许正如客人所说,在事业上忙碌的人,往往不愿再被家庭所累。

    她虽然不会胡闹,但是她这样的女孩,往往也并不是忙人所选择的目标。

    倘若如此,她一点也不怨他,她会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,为他祝福。

    倘若不是,倘若是因为昆明的女孩儿好的太多,他花了心呢?

    但是,花不花心,是一个人的本性。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。

    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?早花,不是早好吗?

    张远和厨师他们,天天身在其中,也没见花的。

    在这艰难的环境里谈恋爱,花心是正常,不花,倒是意外。

    湘潇心中起伏难定。

    “小姐芳名?多大了?”湘潇忽然听见客人在问她。

    “快19岁了。别叫我小姐,叫我小郗好了,希望的希右边一个阝。湘潇抬起头来说。

    “那你也别叫我先生,叫我李哥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李哥,你喜欢一串红这种花吗?”湘潇忽然问他。

    他一听,马上就说:“非常喜欢,哪一天我带你到我家里去,你会看到我家的阳台上全是一串红。这种花不但漂亮,而且花期特别长,一年四季都久开不败。用在生意场上,象征意义也特别好,一年四季都红。一红,就是一串嘛。你们老板挺会取店名的。其实,一串红的音响设备和环境都不是最好的。以前我公司里来了人,我都带他们到别的卡拉OK去了。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。听我朋友讲的,说这里的小姐很善解人意,说你们老板唱高音很好听。”

    临走前,客人掏出一叠崭新的百元券付账。

    卡厅里反正也没什么人了,再说他人还不错,湘潇就想送送他,就一直送到了大门口。

    忽然,他借了两丝酒气,轻声对湘潇说:“小郗,今天晚上你陪我出去好吗?我在公司里有一套房子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他的神情有些生硬。

    在一串红呆的女孩子,是何其的敏感。

    湘潇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,连忙收敛了笑容,正色地道:“李哥,我叫你李哥,是把你当大哥看的。以前我一直在火锅厅端盘子,今天晚上卡厅生意太好,而火锅厅又没有一个客人,所以老板把我叫过来了,以前我是从来不过来的。”

    他举止不凡,谈吐文雅,她坐到这张桌子旁已经有两个小时了,他没动过她一根汗毛,连盯着她看的时候都不曾有过。

    那知,临走时却提出了这样无理的要求。

    她猛然又想到了冼锐。

    也许冼锐就是这样的人。

    因为生意场上的往来,邀狐朋狗友去卡厅坐坐。

    顺便找个档次不低的小姐聊聊天,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,有时甚至是正正统统的话题。

    临别时忽然有了一些感觉,于是就带她出去,以后就再也认不得了。

    他真如他所说,一点也不坏,从来不会对她动手动脚,更不会像风月场中的老手那样挑逗女孩子。

    当然,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事,而头脑简单的她的猜想。

    如果他们要相处下去,到底要不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个问题?

    以免总是心存芥蒂?

    他不讲,她又实在不好意思问。

    一切都在迷茫之中摸索,又没有专家指路。

    或者,用她在初中时就梦到过的,科学测试法,测试一下也行。

    但那只能在,学校那种封闭的环境里才可以测试。

    对外面的花花世界,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这些都没有,是个正常人,都只有一步一步地来了。

    除非,她的脑子坏掉了。

    虽然冼锐没有来,虽然他负了诺言。

    但她并不至于,要找一个情郎来报复他。

    她从小到大都这么清醒,并不会在都快十九岁了,还要去胡涂。

    “小郗,你太老实了。”李哥说。

    “李哥,在你的眼中,何为老实,何为不老实?”

    李哥一听,呵呵地笑道:“老实就是纯洁,你纯洁得像个幼儿园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湘潇一听,在心里有些不高兴。

    李哥连忙解释说:“小郗,你不要以为这是坏事。好多女孩子到了这些地方,一受诱惑就容易变,而你却没有变,实在难得。跟你在一起,很放松,很开心。不用讲假话,不用戴面具,真的很好。”

    说完,又从百元券中抽出一张来,放到湘潇手中说:“小郗,你虽然不陪我出去,但这钱我还是要给你。今天晚上我一见到你,就从你的言谈举止看出了你是个纯洁的好女孩,所以才会让你坐下,我被你的纯洁所感动。李哥不是坏人,你不要以为这钱不干净。这钱是干净的,也是你应该得的,所以你一定要收下。”

    湘潇看了看被塞到手中的钱,然后又抬头去望了望李哥,有些为难。

    “小郗,收下吧,下次到一串红的时候,李哥希望见到的还是现在的你,希望你还能出淤泥而不染。”他看着她,真诚地说。

    “嗯”。潇潇点了点头,收下了钱。

    这是她来一串红两个多月以来,第一次在卡拉OK厅得到的小费。

    李哥的身影渐渐地远去,最后化作一团小黑点消失了。

    也许,她懂了他的意思。

    也许,她并没懂。

    他是一个社会人,而她,并不是。

    正在这时,云跑过来叫她说,小叶的企业家来了,要请他们去吃麻辣烫。

    轿车驶到南街。

    宋代古老的大通门,清代古朴的木板门,屋里住着许许多多的现代人。

    清风伴着细雨。

    他们四人,还有司机,一共五个人。临街而坐。

    这种情调,就是念书时同学们常说的浪漫。

    非要闭着眼睛,披散了满头的黑发,仰疼了脖子才能对天说出。

    可惜它不幸被破坏了,小叶跟他不知道怎么吵了起来。

    搞了半天,云和湘潇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何而吵,小叶的话总是那样含含蓄蓄。

    吵到最后,企业家摔了筷子,冲她大吼:“你总不可能叫我离婚吧?”

    以前为了事业而忘了爱情,现在,他又不能为了爱情而丢了家庭。

    做男人也是很难的,小女孩儿们怎知?

    小叶的大眼一眨,泪水双流。

    离了座位,冲进了雨中。

    云和湘潇望了望小叶,又回头去望了望他。

    他夹了一大片毛肚放进口中,生气地说:“别管她,什么烂脾气!”

    他不管,但她们却不能不管,两人叫着小叶,向她跑去。

    “要真情,要专一,就不要做第三者。”云低声对湘潇说,语气很淡很淡,淡中又有几丝飘渺的烟愁。

    湘潇知道她曾经沧海,因此对感情渐渐看淡。

    而且还知道,她也有一个“一枝红杏出墙来”的孙哥。

    她不求别的,只求有事的时候有人帮忙,寂寞的时候有人说话,没钱的时候有人赞助。

    小叶一直在哭,低着头走出了大通门。

    但她却走不出古代与现代,她始终在门里与门外徘徊。

    欲进不能,欲退也不能。

    在回去的路上,依旧是云抱着湘潇坐前排,他们两人坐后排。

    透过车内的玻璃,湘潇看见企业家搂着小叶的肩,温柔地为她擦着,还在不停地流淌着的泪。

    小叶对她说过,只要他爱她,她并不在乎他的家庭。

    难道,那些成熟的男子与女子,就是这样,在生活这口炖肉的锅里,被猛火煮熟的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