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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 上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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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二十六上学

    家人让我上学的事,有一段时间没有提起了,我以为他们忘了,我也没有追问,反正这样自由自在地玩着也挺好,总比在学校里关半天舒服,不过对上学我并不排斥,我还想读书识字看二十四孝故事呢,但是心里觉得日头长着呢,上学的事以后再说,不急。

    但是,一天傍晚,当我回家吃过晚饭后,奶奶就拿出了一个布挎包,是一个旧包,但洗得很干净。

    “这是你二叔背过的书包,明早你就背着去上学。”奶奶说着把书包递给了我。

    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,双手僵在了半空,上学是我意料中的事,但是当真的到来的时候,我还是有些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爷爷也从炕边窸窸窣窣地翻出他给我买的一支新铅笔,一把铅笔刀,还有用白纸给我订了两个新本子。

    “今天,学校的刘老师来过了,通知明天上学,我就给你买了学习用具。”爷爷把这些东西递给我时说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是明天?”我接过爷爷给我买的这些东西,我很喜欢,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学校本该早就开学了,假期的时候下雨,冲毁了校舍,到处找校舍,这两天搬到了潼村,明天你就到潼村去上学。”潼村距离我家有七八里路,虽然距离不近,但一路的环山公路,还算平坦。其实我真实的想法是为什么不是后天,只是爷爷并不明白我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来望去吗?”我问爷爷。

    “去,”爷爷在炕边磕了磕烟斗,“学习用具还是你铁匠爷一块买回的,我腿疼,不想跑。”

    来望和我一块去,我的心不再那么纠结了,在煤油灯下看了看我的铅笔小刀,然后把它们装进了我的书包,我躺在了炕上,没有像以往一样聒噪不安,而是想着明天上学的事,是期盼,还有一丝不安和胆怯,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。

    第二天,天刚麻麻亮,奶奶就叫醒了我,我睁眼一看,来望正依着炕沿站在地上,笑眯眯地看着我说:

    “我们一块去上学。”

    “快起床,上学了不能迟到!”爷爷在前炕吧嗒着烟斗说。

    “别吵了,我再睡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“再睡就迟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迟到就迟到,学校开学都能迟到半个多月,我就迟到一会儿又怎么样?”我用被子蒙住了头。

    忽然,我的被子被一下子揭开,不好,是妈妈,手中握着笤帚,我只好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,晚了,笤帚疙瘩会让屁股开花的,穿上衣服接两招还是可以的,还好她没有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去了别打架!”奶奶给我背好书包,不忘叮嘱我一句,又给我的书包里放了两个黑面馍,这时候,我已完全清醒,斜挎着书包冲出家门,来望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我。

    我看见他不时地弯腰捡东西,便好奇地停下来等他,原来他没有书包,铅笔和小刀,还有本子都是捧在手里的。

    “来,装到我的书包里。”我说着张开了书包,“这里还有两个馍,一会儿我们一人一个。”

    手上没有了东西的来望轻松多了,他不用再操心丢失东西了,我们俩一路蹦蹦跳跳地向潼村进发,我们一会儿在路边采朵大大的蜀葵,一会儿抓只蚂蚱,要不折下树枝当推车,说一些关于上学的无关紧要的事。

    路上,我们还碰到了几个上学的小孩,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,由于生疏,我们相互间都保持一定的距离。

    到了潼村,学校就在公路边,以前是两孔废弃的窑洞,稍作修葺后就作了村小学,我们也随着三三两两的小孩走进了其中的一孔窑洞,窑洞里放了三组三排,总共七八张桌子和七八条长凳,窑洞的一侧立着一块黑乎乎的木板,我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,好奇的看了好一会儿,木板前也放着一张桌子,一把长凳,凳子上坐着一个老师,我惊讶的发现,他就是给我讲二十四孝故事的那个人,那个曾说我读书也未必能读好的人。

    这时,他看到了我,走到我跟前问:

    “你叫什么?”

    “王平子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你叫什么?”他转头又问来望。

    “马来望。”我替来望回答。

    “没问你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马来望。”来望小声说。

    “你们俩先坐这儿。”他把我们领到了教室的最后一组的最后一排,那张桌子更烂,桌面也不平,凳子更是摇摇晃晃,我们稍一转动,竟然凳腿松动,慢慢地跪了下去,我和来望急忙把它的腿装回去。

    “我们换一条好点的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来望有些犹豫,但是我已经把前面那条抱了过来,来望只好抱起这条放到了前面,换来的这条虽然摇摇晃晃,但是不至于就跪下去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教室里三组三排就坐满了,刚才的那位老师安顿好大家后就走上了讲台,对大家说:

    “大家都坐好了,我叫刘小海,你们就叫我刘老师,以后一二三年级就在这里上课,大家就按照现在的位置坐好,三年级在第一组,二年级第二组,一年级最后一组,今年一年级有四位新同学,”老师把目光移到我们这里,“我点到谁,谁就站起来,大家认识一下。”

    接下来,老师第一个就点到了我:

    “王平子!”我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马来望!”

    “王军团!”前排一个胖乎乎的男孩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李蛋娃!”老师一连喊了几声都没人应,我估摸着就是前排和王军团坐着的那个傻乎乎的男孩,因为王军团几次用胳膊碰他,示意他站起来,但是他都没有动,于是我就从后排牵着他的衣领把他牵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叫你你就站起来。”老师说,“我们欢迎新同学。”老师开始鼓掌,我们也跟着拍起了手。

    但是当李蛋娃坐下去的时候,那条长凳,就是我换去的那条,不适时宜的跪了下去,李蛋娃和王军团两人都坐到了地上,教室里哄堂大笑。

    刘老师看了看从地上爬起的他们说:

    “一会儿,我给你们修修。”

    随后,刘老师给大家发书了,不知道为什么我变得非常的激动,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,甚至浑身发抖,我平生第一次变得如此的紧张,我只能不停地搓手来缓解我的不适,当书本都放到了我的面前,我的心情才慢慢地平复,从激动不安的状态中走出,继而被惊喜代替,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书本,虽然我不认识一个字,仅仅看图画就让我十分喜欢。

    老师依次给二三年级上完课,最后才给我们上课,教我们读写“a”,读好办,只要会说话,张大嘴巴都会,但是写就麻烦了,我们从没有握过笔,单不说千奇百怪的握笔姿势,就是稳住铅笔都困难。老师反反复复的纠正我们,最后急了,他说:

    “吃你们怎么都会,两根筷子都能握好,这铅笔就一根还握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老师,来望也不会握两根筷子。”我说,因为来望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是用手攥住筷子的。

    “管好你自己的事,写好了再说。”老师有些不高兴了,训了我一句,而我却不以为然。

    我开始用心地写“a”,但是铅笔很难控制,于是我学着来望握筷子的姿势,用一把手攥住,这样倒稳定了许多,我的速度也提高了许多,只是三十二开纸,只够写一个“a”,与其说写,还不如说画,一张一个,一节课我就画完了一个本子,当我回头看来望的时候,他还在第一页上纠结,我有些飘飘然了,于是又拿过来望的本子给他演示起我的独门绝技,恰好被老师看见,被训斥了几句,纠正了我的握笔姿势,我只好重新去写,依然一页一个,老师又告诉我太大了,可是我怎么都写不小,后来,我发现只要一个套一个,这样最后一个就小了,于是我的纸上又出现了新的图案,那就是我后来在大学里才学到的发射图案,其实,在我的幼年时期,我就应用过了,只是当时并不明白。

    第一天,我们不仅学了一个“a”,还学了唱歌,唱歌没有人教,我们只是听二三年级的同学唱,我发现每节课上课的时候大家都要唱一首歌,那一天里他们总共只唱了两首,一首就是我都听腻了的《东方红》,另一支就是《丢手绢》,我比较喜欢《丢手绢》,可惜我不会唱,但是我又很想唱,于是在一节课上,大家都唱完停下,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,我忽然高声唱了一句:

    “供——销——社”

    大家哄堂大笑,老师也笑了起来,说:

    “供销社里好东西多,现在还想着供销社,那就好好学习,长大去当售货员。”

    那个年代,售货员是多少人的梦想,也不难理解老师会这么说,连老师都认为那是一个让人艳羡的职业。

    如果说学校里还有什么让我好奇的,那就是放在屋外窗台上的手摇铜铃,每当上下课,老师都会摇摇铜铃,铃声清脆悦耳,我特别想试试,终于在老师给三年级后排的一个同学低头辅导的时候,我悄悄溜出了教室,并且摇起了铜铃,而且是拼命地摇,我知道机会只有一次,教室里吵吵嚷嚷,老师跟着就出来了,四五年级的同学也从另一个教室里走了出来-,而我还没有停下的意思,老师恼怒的一把夺过铜铃,高声喝道:

    “站那,这节课就站那儿。”

    于是,在我上学的第一天就被光荣地罚站了,教室里书声琅琅,教室外阳光明媚,虽说已是入秋时分,但正午的阳光暖意浓浓,我差点就要睡着了,当我正在打瞌睡的时候,忽然我听到有人喊我,我抬头一看是找水爷,正赶着毛驴,站在路边招呼我,我急忙跑过去。

    “爷,你怎么来这儿?”我奇怪地问。

    “我回家接我孙女,明儿也来这儿上学。”

    “是上一年级吗。”

    “对,上一年级。”找水爷答道,继而又问我,“你怎么不去上课?”

    “我被老师罚站了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是不是不好好写字?”

    “不是,我就摇了一下铜铃,老师就不高兴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铜铃是老师摇的,你这黄毛,到哪都要捅个篓子。”找水爷呵呵的笑着走开了。

    “爷,你哪有孙女。”望着找水爷远去的身影,我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,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侄孙女。”找水爷拖长了声调,悠悠地答道。

    课间休息的时候,我终于被老师解放了,因为那时候学生上学都没有吃过早饭,而放学又在午后两点,所以充饥的只有干粮了,而干粮的式样也随每个家庭的情况而定,好一点的有头一天的剩煎饼,当然是荞麦面的,还有干炒面,就是将五谷杂粮炒熟磨成粉的,次一些的就是剩黄米饭,还有就像来望一样,什么都没有的。当大家都拿出了自己的干粮吃的时候,我也感到饥肠辘辘,想起了书包里还有奶奶给我装的黑面馍,但是书包里没有,这我才想起了早间下课的时候,有两个三年级的学生站在讲台上说,他们在路上看到了有两个黑得像驴粪蛋一样的黑面馍,不知是谁丢的,大家都哈哈大笑,我也跟着哈哈大笑,现在想来,那两个馍一定是我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掉的,闹了半天,敢情是自己在笑自己。

    丢了馍,我和来望只好饿着肚子挨到了放学,回家的路上,没有了来时的气力,一路上又困又乏,连说话都少了很多,一步三摇的回到了家。